看古人如何養(yǎng)魚！金魚史料淺讀(一)：《秘傳花鏡》

中國古籍中對于金魚的記載寥寥，然對于研究金魚歷史，解讀這些古文，既可了解古人養(yǎng)金魚的法門，又可解析出中國金魚的歷史淵源，十分有意義。筆者不揣冒昧，在浩如煙海的古籍中，苦尋幾篇，似與古人相隔時空對話，不啻于穿越，頓覺有趣。獨樂樂不如眾樂樂，分享給各位愛魚之人。

（一）花鏡

花鏡也稱“秘傳花鏡”，是明末清初杭州人陳淏子（又名陳扶搖，自號西湖花隱翁）所撰，是一部介紹花草、禽鳥、獸類、魚類和昆蟲的專著。作者在明亡之后不愿為官，退守居家收徒為業(yè)。存世的《花鏡》版本眾多，有善成堂鐫木刻本，日本花說堂重刻本，文德堂木刻本，錦章圖書局石印本，大美書局鉛印書，沈鶴記書局石印本，中華書局鉛印本等，廣為流傳。據(jù)考證花鏡于康熙46年（1688）年首次刊印，當(dāng)時作者已經(jīng)是77歲的老人了，一生嗜好花草，“余生無所好，惟嗜書與花......快讀之暇，即以課花為事”，為后人留下一份十分難得的史料。

養(yǎng)鱗介法

江海汪洋，鱗介之屬無窮，總非芳塘碧沼之美觀。姑取一二有色嘉魚，任其穿萍戲藻；善鳴蛙鼓，聽其朝吟暮噪，是水鄉(xiāng)中一段活潑之趣，園林所不可少者也。

“鱗介”泛指有鱗和介甲的水生動物，在江海之中，鱗介種類眾多，總比不上池沼中人工飼養(yǎng)的美觀。在池沼中點綴些顏色艷麗的佳魚，榭漫芳塘，柳浪蓮房，鶯歌蛙鼓，曲曲層層皆可入畫，現(xiàn)水鄉(xiāng)之生趣，為園林不可或缺之組成。當(dāng)今金魚作用何非如此，銷量最大的，皆為園林景觀使用，有魚則水活，每一年數(shù)以億計的“水花”，游入公園、城市、街道、廠礦…，成為親水景觀的點睛之筆。

金魚

魚之名色極廣，園池惟以金魚為尚，青魚、白魚次之。獨鯉魚、鯽魚善能變化顏色，而金鯽更耐久可觀。前古無缸畜養(yǎng)，至宋始有以缸畜之者。今多為人養(yǎng)玩，而魚亦自成一種，直號曰金魚矣。大抵池沼中所畜有色之魚，多鯉、鯽、青魚之類。有名金魚，人皆貴重之。不褻置于池中，惟石城以賣魚為業(yè)者，多畜之池內(nèi)，以廣其生息。但魚近土則色不紅鮮，必須缸畜，缸宜底尖口大者為良。凡新缸未蓄水時，擦以生芋，則注水后便生苔而水活。夏秋暑熱時，須隔日一換水，則免不蒸死而易大。

魚的品類很多，園林池塘里只以金魚為最佳，青魚、白魚次之。鯉魚和鯽魚都能變化顏色，鯽魚的變色更耐久?，F(xiàn)在遺傳基因研究證明，金魚的祖先就是鯽魚，然古人憑顏色變化的規(guī)律發(fā)現(xiàn)金鯽的顏色更耐久好看，達驚人暗合。之前沒有用缸飼養(yǎng)，從宋代開始有用缸，印證了中國金魚自宋代盆養(yǎng)的歷史。如許多金魚研究的先賢論證，正是由于金魚池養(yǎng)到缸養(yǎng)，使得金魚品種的選育達到飛躍?；虻耐蛔?、人工的選擇，有意識的雜交成為眾多金魚品種形成的基礎(chǔ)。名貴金魚在當(dāng)時已經(jīng)不屑于放在池中粗養(yǎng)，“石城”據(jù)《花鏡》伊校本拾遺（中國農(nóng)史：1987第4期）應(yīng)為居城，在當(dāng)?shù)佤~農(nóng)為了增多產(chǎn)量，以土池養(yǎng)魚，但是在土池中飼養(yǎng)的金魚，色澤就不紅了，必須用缸養(yǎng)育。缸應(yīng)該以底部尖小而缸口敞大的為好。杭州現(xiàn)使用的黃沙缸飼養(yǎng)金魚即是沿用此法，如今在日本高知縣也是用口大底小的泥缸（丸缽）飼養(yǎng)土佐金魚，可見精養(yǎng)金魚還是以缸飼養(yǎng)為佳，缸口大增加水體接觸空氣面積，便于空氣流通增加溶氧量，尖底則是便于水中污物的集中清理。凡是新缸還沒有蓄水前，先用生芋頭涂抹，這樣，盛水后很快即可生青苔而可起到分解水中有害物質(zhì)的作用，還可保護魚只不受剮蹭。在夏秋兩季暑熱時，必須隔一天換一次水，這樣，魚就不會蒸熱而死了，也容易長大。如今在魚市上買泥盆，店主還會叮囑回去最好先用芋頭擦一遍，等水養(yǎng)出青苔再放魚，既不傷魚，又可防滲漏。

杭州黃沙缸

日本的丸缽

俟季春跌子時，取大雄蝦數(shù)只，蓋之，則所生之子皆三、五尾。但蝦鉗須去其半，則魚不傷。視雄魚沿缸趕咬，即雌魚生子之候也。跌子草上，取草映日看，有子如栗米大，色亮如水晶者，即將此草另放于淺瓦盆內(nèi)，止容三、五指水，置微有樹陰處曬之。不見日不生，若遇烈日亦不生，二、三日后便出，不可與大魚同處，恐為所食。子出后，即用熟雞鴨子黃捻細飼之，旬日后，隨取河渠穢水內(nèi)所生小紅蟲飼之。但紅蟲必須清水漾過，不可著多，至百余日后，黑者漸變花白，次漸純白。若初變淡黃，次漸純紅矣。其中花色，任其所變。

“季春”農(nóng)歷三月金魚產(chǎn)子，古人誤以為與蝦相感而生尾鰭變化，放入剪去蝦鰲鉗的大個雄蝦，金魚所生多為“三、五尾”。想其古人可能將長出的臀鰭也算上，才湊出五尾之?dāng)?shù)。如果看到雄魚沿著缸沿追逐撕咬時，就是雌魚要生卵的征兆。魚籽生在草上，取來水草映著太陽光看，有些籽兒像小米粒大小，顏色明亮如同水晶珠，馬上將這叢草另行放在淺淺的瓦盆里，只容三五指深的水，放在微有樹蔭處曬著。卵不見日光就不會孵化，如果遇到烈日暴曬也不會孵化。二三天后小魚化出，不能同大魚同處，恐怕被吃掉。今人可知魚卵為透明色才為受精卵，未受精者為白子。魚卵的孵化與水溫相關(guān)，概括而言，溫度與天數(shù)的乘積約為100即可完成孵化。如25度水溫4天孵化，30度水溫3.3天孵化，當(dāng)然溫度過高和過低都會影響孵化率。小魚出卵后，就可以用煮熟的雞蛋、鴨蛋黃捻細養(yǎng)育，現(xiàn)今雖說“灰水”（草履蟲）效果更好，但繁殖季不易得到時，仍可以雞蛋黃替代。十天后，隨即取來河溝污水中小紅蟲（水蚤）來喂養(yǎng)。但小紅蟲必須用清水漂過，而且不宜放得太多。過一百多天，黑色小魚漸漸變得花白了，接著慢慢變白。如果最初變成淡黃色的，就會變成純紅的。之中花色繁多，任憑變化?？赡苁桥桊B(yǎng)金魚的緣故，古人對于金魚脫色的變化觀察十分細致，白色金魚品種將最早完成脫色。

魚以三尾五尾，脊無鱗而有金管銀管者為貴。名色有金盔，金鞍、錦被及印紅頭、裹頭紅、連鰓紅、首尾紅、鶴頂紅、六鱗紅、玉帶圍、點絳唇，若八卦、若骰子點者，又難得。其眼有黑眼、雪眼、珠眼、紫眼、瑪瑙眼、琥珀眼之異。身背有四紅至十二紅，十二白，及堆金砌玉，落花流水，隔斷紅塵，蓮臺八瓣，種種之不一，總隨人意命名者也。

魚有三尾和五尾，脊背沒有魚鰭卻有金管銀管的最名貴。名字有“金盔”、“金鞍”、“錦被”、以及“印紅頭”、“裹頭紅”、“連鰓紅”、“首尾紅”、“鶴頂紅”、“六紅”、“玉帶圍”、“點絳唇”、若八卦、若骰子點者，又難得碰到。古人對金魚的命名十分具有詩意，從清代出版的彩印版《金魚圖譜》中可見風(fēng)采，以從眼睛看，有黑眼、雪眼、珠眼、紫眼、瑪瑙眼、琥珀眼等區(qū)別。從身材、背上的花紋看，又有四點紅、十二點紅、十二點自，以及“堆金砌玉”、“落花流水”、“隔斷紅塵”、“蓮臺八瓣”等等，都是隨人任意命名的。脊無鱗而有金管銀管者以筆者理解指的是背部沒有背鰭，而有金銀色斑紋的蛋種金魚?；ㄧR中附金魚圖一幅，上面那一尾即是無背鰭的蛋種金魚。

養(yǎng)熟見人不避，拍指可呼，盡堪寓目。至若養(yǎng)法，如魚翻白，及水泛沫，亟換新水?？謧~，將芭蕉葉根搗爛投水中，可治魚汎。如魚瘦而生白點，名為魚虱，急投以楓樹皮或白楊皮，即愈?；蛞孕麓u入糞桶內(nèi)浸一宿，取出令乾，投缸中，亦可治虱。如水中漚麻，或食鴿糞，魚必汎死，則以糞圊解之。誤食楊花，則魚病，亦以糞解之。

養(yǎng)熟了見到人也不躲避，拍手、用手指示意都可招來，很值得觀賞。至于治病的方法，那么當(dāng)魚翻白，和水面泛起泡沫時，就必須馬上換新水，不攙新水恐怕會傷魚：可以將芭蕉葉根搗爛投入水中，可治魚泛，如果魚兒瘦削并生白點，這叫“魚虱”（可能是小瓜蟲?。R上投入楓樹皮或白楊樹皮，立即就會好?；蛘甙研麓u放入糞桶中浸泡，曬干后投入缸中，可治魚虱。并用糞清解漚麻、鴿糞、楊花引發(fā)的魚病。根據(jù)《本草綱目》芭蕉“一切腫毒。用芭蕉根搗爛涂患處。” 《中草藥防治水產(chǎn)動物疾病及藥理學(xué)研究進展》(江西省水產(chǎn)科學(xué)研究所王海華)由水霉、腐霉等真菌附生引起的膚霉(水霉)病是漁業(yè)生產(chǎn)中危害最嚴重的魚病之一。徐斌報道五倍子全池潑灑或?qū)⑤牌蜒兄蠹邮雏}、人尿稀釋后全池潑灑，連用3—5天，可治療該病。馬自佳報道用桐油葉或芝麻稈扎捆浸泡或芭蕉心、干地錦草、鐵莧菜、食鹽等拌餌投喂也可治療該病。魚池青泥苔是一些絲狀綠藻，大量繁殖，會變壞水質(zhì)及夾死魚苗，馬自佳報道用草木灰灑在青泥苔上，或用松針漿汁、楓樹葉煎汁全塘潑灑，均可防治該病。此外，尚有諸多民間驗方的報道，常用的中草藥有五倍子、桑樹葉、白背梧桐、土槿皮、苦參、石榴皮、丁子、射干、芭蕉心、楓葉、菖蒲等。另《綱目》：人中白，降相火，消瘀血，蓋咸能潤下走血故也。今人病口舌諸瘡，用之有效，降火之驗也。……降火消瘀血，治咽喉口齒生瘡，諸竅出血，肌膚汗血。主治肺痿勞熱；吐血；衄血；喉痹；牙疳；口舌生瘡；諸濕潰爛；燙火傷，可見古人用尿磚治魚病等諸法都有出處，至今皆有研究價值。

吳越市販，多金鯉、金鯽，大有一、二尺者，畜之池中，任其游泳清波，盡堪賞玩。又五色文魚，生江西信豐縣城內(nèi)奉真觀右凰凰井中。浙江西湖之玉泉，吳山之北大井中，及昌化山之龍?zhí)?，有身長三、四尺五彩斑紋金鱗耀目者，土人遇旱，祈雨多應(yīng)。

“五色文魚”實為五色花紋的魚。古人初以金魚（泛指金色的魚）為靈異，尊神求之，諸多古籍中均有記載：《嘉定赤城志》九頃塘，在縣西四十里。包山吞麓，其浸九頃，歲產(chǎn)菡萏則旱，生菱芡則豐，土人候之甚驗。有金銀鯽魚，味絕美，然有漁艇則覆焉，其神異多此類。王象晉在《群芳譜》（1621）中有這樣記載：“浙江昌化縣有龍?zhí)叮瑥V數(shù)百畝，產(chǎn)金銀魚，禱雨多應(yīng)?！?/span>